11月末的影院大厅,仿佛被一道无形界限劈成两个世界。一边是《疯狂动物城2》的售票处排起长队,孩子们举着狐狸尼克的玩偶兴奋张望,首日两亿票房如惊雷炸响;另一边,《我的世界没有我》的宣传海报孤零零立在角落,海报上的家庭合照蒙了层薄灰。这部讲述亲情的小成本电影首日票房未破千万,而同期上映的《遇见不同的遇见》,却在上映几小时后因票房为零被迫撤档,成为年度最扎心行业符号。
2025年国庆档总票房18.35亿元,跌至十年最低点,平均票价36.6元也创下五年新低。尽管《志愿军3》以4.5亿元成为档期冠军,却远不及前作12亿元的辉煌。更令人心惊的是,整个档期没有一部影片突破5亿元门槛,仿佛一场没有赢家的消耗战。

2025年春节档《哪吒2》狂揽150亿票房的同时,四月份全月票房却仅有13亿元,较二月暴跌92%。那些曾被视作市场基石的5-10亿级别项目,如今缩水至破亿都成难题。冯小刚新片《向阳花》耗时三年打磨,最终票房却卡在2亿关口,仿佛一道无形天花板压垮了半壁江山。
多家头部公司牢牢握紧《流浪地球3》这类超级项目,而中小制作团队则陷入“成本过亿即险境”的困局。清明档五部新片总票房不及《哪吒2》单日收益,其中两部作品日均场均观众不足3人。有院线经理翻出排片表苦笑:“放《猫猫的奇幻漂流》的厅,灯亮时座位空得像雪原。”这部刚斩获奥斯卡奖的动画,在中国上映19天仅收2022万元,手绘水彩的画面在黑暗中独自流淌。

数据显示,20-24岁观众占比从2019年的30%骤降至19%,35岁以上群体却撑起三分天下。上海电影总经理戴运在行业会议上展示折线图时,台下院线经理们沉默地划着手机——屏幕上正是《恋与深空》的游戏界面。
2024年青年电影周期间,《红辣椒》重映场出现7000张票一小时售罄的盛况。但当日常观影选择变成“模板化续集”与“流水线喜剧”时,更多年轻人选择用键盘投票。00后陈芫芫连追四场《哈利·波特》重映包场,她晃着魔杖钥匙扣说:“这里像是魔法城堡,新片影院却像流水线车间。”

曾几何时,“口碑逆袭”还是黑马电影的标配。而今《志愿军3》虽在历史教育维度获赞,却因叙事失衡引发争议;《刺杀小说家2》特效升级反而暴露剧情松散短板。更残酷的是《想飞的女孩》这类文艺片,首日923万元票房后口碑断崖式下滑,最终以1629万元惨淡收场,映后交流会上导演反复摩挲话筒:“我们真的没机会被看见了吗?”
万达影城将游戏IP《恋与深空》植入影院,打造出沉浸式娱乐空间;杭州戏幕影城开辟电影书店,让短片放映与汉服专场共享空间。然而这些创新仍难扭转整体颓势——2025年暑期档130余部影片中,实现盈利的不足10%,绝大多数作品像投入深海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泛起。

当《疯狂动物城2》的动物城霓虹闪烁时,高晓攀的《遇见不同的遇见》正在仓库里积压。撤档那天凌晨,他在微博发了一段相声片段,台下喝彩声震耳欲聋。镜头扫过空荡的观众席,配文是:“曾经满堂彩,如今无人来。”这条微博收获三万个点赞,远超过电影观众总数。
市场的天平倾斜至今,是否意味着那些需要沉静品味的叙事、那些不够“爽”的情感表达,终究要在商业逻辑中让位?当技术体验与社交属性成为影院存续的盾牌,电影作为艺术载体的本质,又该在哪块银幕上继续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