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清签下骨髓捐献同意书时,笔尖几乎戳穿纸张。她救的是丈夫陈皓心尖上的人,那个介入她婚姻的女人。
手术很成功,抽髓的剧痛却远不及她心死的万分之一。
病床前,她递上离婚协议。陈皓扫了一眼,嘴角竟勾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流畅地签下名字,仿佛扔掉一件旧物。
他笑着以为解脱,却不知三日后,他将为这个签名彻底崩溃。从那天起,命运的齿轮开始逆向疯转……
声明资料:本文情节存在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图片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第一章:无声的裂痕
初夏的夜晚,本该是舒适的。
但李家别墅里,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冰窖。
李婉清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陶瓷杯壁。
杯中的牛奶早已没了热气。
她看着墙上的欧式挂钟,时针慢吞吞地指向十一点。
往常这个时间,陈皓即使再忙,也该到家了。
至少,在以前是这样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是一条推送新闻,标题模糊不清。
李婉清没有点开,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夜风吹过,树影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栋房子很大,很漂亮,是当初结婚时父亲送给他们的礼物。
可现在,它空荡得让人心慌。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
李婉清猛地回神,心脏不自觉地向上一提,又迅速沉了下去。
她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门,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凌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皓换了鞋,径直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
咕咚咕咚的吞咽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还没睡?”他走到客厅,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甚至没有多看窗边的李婉清一眼,就松了松领带,陷进另一张沙发里。
李婉清转过身,看着他略显倦怠的侧脸。
“在等你。”她轻声说,声音干涩。
“等我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先睡,公司最近事情多。”陈皓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他拿出手机,指尖快速滑动屏幕,微光映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李婉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种冷漠和疏离,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
起初她以为是工作压力,后来才发现,那心不在焉的背后,似乎藏着另一个人影。
“有事想和你说。”她走回沙发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陈皓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看了她一下。
“什么事?很重要吗?我有点累。”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到两秒,又落回手机。
李婉清甚至捕捉到他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那抹笑意,绝不是给她的。
“很重要。”李婉清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是关于……”
她的话还没说完,陈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是普通的铃声,是一段特别的旋律。
陈皓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婉清久违的、带着紧张和温柔的神情。
他迅速起身,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快步走向书房。
“喂?怎么了?别急,慢慢说……”他压低的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来,是那种哄人似的、极有耐心的语调。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李婉清独自坐在客厅里,听着自己心脏一下下沉重跳动的声音。
那通电话,那个语调,那个瞬间变换的神情……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她最后的幻想。
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了很久。
直到书房的门再次打开,陈皓走出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担忧。
“公司有点急事,我需要出去一趟。”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刚脱下的外套,语气匆忙,甚至没有找一个更合理的借口。
李婉清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很沉,带着一种让陈皓莫名心慌的穿透力。
“刚才那是谁的电话?”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皓穿外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眉头微蹙:“一个客户,出了点棘手的问题,必须我去处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李婉清的注视。
“客户?”李婉清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的重量,“需要用那种语气哄着的客户吗?”
陈皓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李婉清,你什么意思?查我?我每天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的语气变得尖锐,带着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我只是问问。”李婉清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翻涌的痛苦,“很晚了,注意安全。”
她的平静反而让陈皓的怒火无处发泄。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在别墅里回荡,震得李婉清肩膀微微一颤。
她慢慢地、慢慢地蜷缩进沙发里,抱紧了自己。
窗外,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夜,更深了。
冰冷的孤独感如同潮水,无声地将她淹没。
她知道,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
那条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痕,早已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深不见底。
第二章:残酷的真相
接下来的几天,陈皓似乎试图弥补那晚的争吵。
他回家的时间提早了些,偶尔会带一束李婉清喜欢的百合,吃饭时也会主动找些话题。
但他眼底深处的心不在焉和偶尔盯着手机出神的习惯,像一根刺,始终扎在李婉清心里。
那些刻意的讨好,反而更像是一种掩饰。
李婉清没有戳破,她甚至配合着他的表演。
她微笑着接过花,插在花瓶里;她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仿佛一切如常。
她在等,等一个确切的证据,或者等一个让自己彻底死心的契机。
契机来得很快,甚至有些残酷。
那天下午,李婉清去医院做一年一度的常规体检。
在熙熙攘攘的门诊大厅,她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陈皓。
他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瘦弱,但容貌清丽,我见犹怜。
陈皓半搂着她,低着头,极其温柔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眼神里的关切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那是李婉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眼神。
李婉清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她看着陈皓细心地为那个女人整理额前的碎发,看着他扶着她慢慢走向血液科的诊室。
那一刻,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原来,他所谓的“加班”、“应酬”、“急事”,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原来,他那罕见的温柔和耐心,早已给了别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回到家,坐在冰冷的客厅里,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晚上陈皓回来时,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一丝未散尽的忧虑。
看到坐在黑暗里的李婉清,他吓了一跳。
“怎么不开灯?”他按下开关,灯光亮起,刺得李婉清微微眯了下眼。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平静,让陈皓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你……”陈皓迟疑着开口,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她是谁?”李婉清打断他,声音嘶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陈皓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否认,但在李婉清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良久,陈皓像是放弃了挣扎,颓然地垮下肩膀。
“她叫苏晴。”他声音干涩,“病了,很重的病……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李婉清,眼神复杂,有愧疚,有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破摔的坦然。
“婉清,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不能不管她。她现在……很需要我。”
“需要你?”李婉清轻轻重复,觉得无比讽刺,“以什么身份需要你?客户吗?”
陈皓被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所以,这几个月,你都是在陪她?”李婉清继续问,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是。”陈皓艰难地承认,“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很可怜……”
“可怜?”李婉清终于无法保持平静,声音颤抖起来,“陈皓,那我呢?我们的家呢?你就不可怜可怜我?不可怜可怜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的质问让陈皓哑口无言,他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
“婉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晴的病很危急,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她可能就……”
“所以呢?”李婉清冷冷地看着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获得我的理解和支持吗?支持你去照顾你的情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皓提高了音量,显得有些焦躁,“我只是……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婚姻死掉吗?”李婉清的声音陡然尖利,积聚已久的痛苦和委屈瞬间爆发。
陈皓被她问得愣住,张了张嘴,最终却偏过头,低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其他的……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李婉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却带着绝望的冷笑,“陈皓,你真是……无耻得可以。”
她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踉跄着走向卧室。
心,像是被彻底碾碎,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真相远比猜测更加残忍。
第三章:骨髓配型
冷战开始了。
或者说,是李婉清单方面的沉默和疏离。
陈皓依旧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泡在医院。
他似乎也无意挽回,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个叫苏晴的女人身上。
家,对他而言,更像一个短暂的歇脚点。
李婉清想过立刻离婚,结束这令人作呕的关系。
但多年的感情和内心残留的不甘,让她无法立刻做出决断。
她像是在等待一场最终的审判,又或者,是想看清这个男人究竟能冷酷到什么地步。
几天后,陈皓主动打破了僵局。
他的态度异常谦卑,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与之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婉清,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非常过分……”他搓着手,不敢看李婉清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艰难,“但是……苏晴的病情恶化了,合适的骨髓库匹配一直找不到,时间快来不及了……”
李婉清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预感。
果然,陈皓下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
“医院建议亲属都去做一下配型检查,几率会大很多。可是苏晴她……家里没什么人了。”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红血丝,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希冀。
“所以呢?”李婉清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所以……我想求你……能不能……也去试试?”陈皓说完,立刻低下头,仿佛无颜面对她,“我知道这很荒唐,很对不起你!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婉清,这是一条人命啊!”
李婉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丈夫,为了他的情人,竟然来求她——他的合法妻子,去做骨髓配型?
荒谬!可笑!无耻!
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她气得浑身发抖。
“陈皓,你把我当什么?圣母吗?还是你觉得我对你的背叛毫无感觉,可以伟大到去救你的心上人?”
“不是的!婉清,你听我说!”陈皓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被她猛地甩开。
他痛苦地抱着头,“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是苏晴是无辜的!她还那么年轻!算我求你,救救她!只要你去试试,无论结果如何,以后你怎么决定,我都……”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李婉清听懂了。
这是一种交换。用她的一次尝试,换取他未来的“任凭处置”。
多么可悲的交易。
李婉清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卑微痛苦的模样,心口的伤疤再次被血淋淋地撕开。
剧烈的痛楚过后,竟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忽然很想看看,如果她真的配型成功,真的捐了骨髓,这个男人会是什么表情?
是感激涕零?还是更加理所当然?
她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对自己狠到这种地步,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为这段婚姻画上一个最惨烈的句号。
“好。”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皓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混合着狂喜和愧疚。
“婉清!你……你真的答应了?”
“我只是答应去做配型。”李婉清强调,眼神冰冷,“不代表一定会捐。而且,陈皓,你会为今天这个决定后悔的。”
沉浸在巨大希望中的陈皓,显然没有把她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
他连声道谢,几乎语无伦次。
李婉清转过身,不再看他那副令人作呕的感激模样。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
她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的疼,早已盖过了一切。
配型的过程很顺利。
结果出来得也很快。
连老天爷似乎都在逼她做出最决绝的选择——她和苏晴的配型,十个点位全相合,是医学上最理想的捐献者。
当医生告知这个结果时,陈皓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那是一种扭曲的狂喜,仿佛濒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却又因为这根稻草来自他最对不起的人,而掺杂着无法言说的尴尬和羞愧。
他看着李婉清,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
李婉清却先开口了,直接对医生说:“我同意捐献。”
然后,她看向脸色煞白的陈皓,一字一句地说:“陈皓,记住,我救她,不是因为我善良,更不是因为你。我只是想彻底了断,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戳进陈皓的心口。
他脸上的喜悦僵住了,变得苍白无比。
第四章:手术与协议
捐献前的准备工作繁琐而细致。
李婉清配合着做各种检查,打动员针。
身体对药物产生反应,她忍受着持续的酸胀和低烧。
陈皓试图照顾她,被她冷漠地拒绝。
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怀。
每一次他的出现,都像是在提醒她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荒诞和可悲。
苏晴那边,似乎知道了捐献者是她。
托陈皓带来一句干巴巴的“谢谢”。
李婉清听了,只觉得讽刺无比。
手术日期定下来了。
进手术室前,陈皓守在病房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被推进去。
他的目光里有感激,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愧疚。
但李婉清看得最分明的,是那份如释重负——他终于能救他的苏晴了。
麻醉药效袭来前,李婉清最后想的是:真好,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抽髓的针很粗,刺入骨骼的瞬间,即使有麻药,依然能感觉到一种钝重的、撕裂般的痛楚。
那痛楚清晰地提醒她,正在从自己身体里流失的,不仅仅是造血干细胞,还有她对这段婚姻最后的一丝留恋和幻想。
手术很成功。
李婉清被推回病房时,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
陈皓守在床边,看着她的模样,眼圈似乎红了一下。
他舀起一勺温水,想喂她。
李婉清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无声的拒绝。
陈皓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奈地放下。
“婉清,谢谢你……真的……”他的声音沙哑,“这份恩情,我一辈子记得……”
李婉清依旧闭着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恩情?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感激。
她在医院休养了两天。
期间,陈皓跑前跑后,照顾得还算周到。
但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隔壁病房——苏晴在那里。她的移植手术也很成功,正在恢复。
李婉清冷眼看着他心系两处的忙碌和那份明显偏向另一边的焦虑,内心一片平静,再也掀不起波澜。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陈皓办完手续,来接她回家。
李婉清坐在病床上,没有动。
她从床头柜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递到他面前。
白色的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字,赫然在目。
陈皓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没看清,又像是难以置信,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婉清,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婉清,你……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刚做完手术,身体还没恢复,说什么胡话!”
“我很清醒。”李婉清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签字吧,陈皓。”
陈皓没有接那份协议,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和荒唐感:“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等我忙完这阵,我们好好谈谈,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李婉清轻笑出声,眼底却是一片悲凉,“你怎么补偿?把你要回来的时间分我一半?还是用你照顾完她剩下的精力来敷衍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皓烦躁地打断她,“苏晴现在还在观察期,情况还不稳定,我实在没心思谈这个!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再等等吗?”
“等?”李婉清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催促,看着他因为自己“不懂事”的阻拦而流露出的愠怒,最后一点残存的期望也烟消云散。
她为了救他的情人,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身体里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
而他,却在担心她耽误他去照顾那个刚刚获得她骨髓的女人。
多么讽刺。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口的哽咽,将协议又往前递了递,目光沉静地望着他。
“签字,陈皓。现在,立刻。签了字,你我就两清了,你可以毫无负担、名正言顺地去照顾她。”
陈皓盯着她,仔细地审视着她的脸,似乎想找出她一时冲动的证据。
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坚决。
忽然,他脸上所有的焦急、不耐、愧疚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近乎轻松的表情。
甚至,他的嘴角慢慢勾起,然后上扬,最后露出一抹清晰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嘲讽,有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那份协议,甚至没有翻看里面的内容,就从西装内袋抽出钢笔,在财产分割页和签名处,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力遒劲,流畅无比。
仿佛他早就等着这一刻,仿佛甩掉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他将签好字的协议递还给李婉清,笑容加深,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丝调侃:“好,李婉清,如你所愿。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带笑的脸上,却暖不透李婉清瞬间冰冷彻骨的心。
她看着那份他签好字的协议,看着他那如释重负的笑容,心脏像是被那只抽髓的针再次狠狠刺穿,痛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他如此爽快、甚至带着笑意签下名字的瞬间,所有的坚强顷刻崩塌。
原来,他早就想离开了。
原来,她的存在,真的早已是他的负担。
原来,她拼尽最后力气做出的决断,于他而言,竟是一种求之不得的解脱。
她死死捏着那份协议,指节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她看着他的笑容,也慢慢挤出一个苍白而破碎的笑。
“后悔?”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我最后悔的,就是今天才把这份协议给你。”
陈皓似乎觉得她还在逞强,无所谓地耸耸肩,心情很好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手续后续让律师联系吧。苏晴那边还需要人,我先过去了。”
他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病房门口,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对了,家里的东西,你随时可以回来拿。或者,直接扔了也行。”
然后,他消失在门口。
脚步声轻快远去。
李婉清独自坐在病床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已经生效的离婚协议。
阳光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一片冰冷的惨白。
他笑着签字了。
如此干脆,如此迫不及待。
巨大的悲伤和羞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她低下头,泪水终于决堤,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协议上他签名的地方,将那刚刚干透的墨迹,一点点氤氲模糊。
三日后,他方知崩溃。
而从那天起,她与他,乃至他与那个他拼尽全力守护的苏晴的世界,都将天翻地覆。
第五章:崩溃的序曲
李婉清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
她直接让律师处理后续所有事宜,自己住进了市中心一家昂贵的酒店套房。
她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休养身体,更需要远离一切与陈皓有关的事物,舔舐伤口。
身体依旧虚弱,抽髓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持久。
骨骼深处时常弥漫着酸胀的疼痛,提醒着她不久前经历的那场荒诞献祭。
但比身体更痛的,是心。
陈皓签完字后那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像一场循环播放的噩梦,日夜在她脑海里浮现。
每一次回想,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和灭顶的羞辱。
她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通过视频处理公司事务,翻阅律师发来的文件。
但精神的创伤远比身体更难愈合。
她常常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第三天清晨,李婉清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声音很大,很急,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
她皱起眉,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的人,让她愣住了。
是陈皓。
仅仅三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胡子拉碴,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
他脸上再也没有三天前那轻松得意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焦灼和绝望。
他不停地捶打着门板,声音嘶哑地喊着:“李婉清!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出来跟我说清楚!!”
他的状态癫狂,引得酒店走廊尽头的服务员紧张地张望,却不敢上前。
李婉清的心猛地一沉。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难道苏晴出了意外?手术后排异?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压下。
苏晴如何,早已与她无关。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睡袍,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门突然打开,陈皓捶门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看到李婉清,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大,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上前想要抓住她的肩膀。
李婉清迅速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陈先生,请自重。”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有什么事?”
“陈先生?”陈皓像是被这两个字刺伤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婉清……不,婉清,你不能这样!那份协议……那份协议有问题!”
他语无伦次,情绪激动。
“白纸黑字,你亲手签的名,能有什么问题?”李婉清靠在门框上,双臂环抱,冷冷地看着他表演,“财产分割是你没细看,觉得吃亏了?可惜,晚了。”
“不是财产!不是这个!”陈皓几乎是在咆哮,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揪扯着,“是苏晴!是苏晴!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你好狠的心!李婉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提到苏晴,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和指责,这让李婉清心头火起。
她冷笑一声:“我狠心?陈皓,你是不是忘了?三天前,是你笑着签了字,迫不及待地去照顾你的心肝宝贝!现在又跑来我这里发什么疯?苏晴怎么了?死了吗?”
她的话刻薄而恶毒,带着积压已久的恨意。
陈皓被“死了吗”三个字刺激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鬼。
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是滔天的愤怒和恐惧。
“你闭嘴!不准你咒她!她……她……”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李婉清皱紧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陈皓的反应太不对劲了,不仅仅是担忧,更像是……信念崩塌后的彻底绝望。
“她到底怎么了?”李婉清耐着性子,冷声问道。
陈皓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濒死的鱼。
他死死盯着李婉清,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崩溃:
“她根本不是白血病!她也不需要骨髓移植!那一切都是假的!是骗局!她拿着你‘捐’骨髓换来的钱,跑了!!”
轰——!
如同一道惊雷在李婉清脑中炸开。
她猛地站直身体,环抱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脸上的冰冷和嘲讽瞬间凝固,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丝虚幻感,“你说……什么假的?骗局?”
“假的!全是假的!”陈皓崩溃地大喊,泪水混合着汗水从他扭曲的脸上滑落,“医院的检查报告是假的!医生是她们找人假扮的!那些所谓的治疗、手术,全都是做戏!就是为了骗我!骗你!骗你的骨髓捐献补偿金!!”
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崩溃,整个人都在发抖。
李婉清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假的?
苏晴没病?
那场让她痛彻心扉、抽髓蚀骨的捐献,竟然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这怎么可能?
那家医院是真的,那些检查仪器是真的,手术室是真的,那些专业的医生护士……
等等!
她忽然想起,每次去见“医生”,似乎都是在独立的私人诊室,从未见过他在血液科门诊大厅出现过。
当时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决绝里,竟忽略了这些不合常理的细节!
还有那笔所谓的“骨髓捐献补偿金”……
按照相关规定,自愿捐献骨髓是无偿的,但考虑到捐献者的误工和营养,红十字会通常会有一笔慰问金,金额固定且不高。
但陈皓当时私下跟她提过,苏晴家里情况特殊,他们愿意额外拿出一大笔钱,作为对她“伟大奉献”的感谢和补偿。
李婉清当时心如死灰,根本不在乎钱,甚至觉得这笔钱是对她的侮辱。
但为了彻底划清界限,她最终还是冷漠地接受了,并让律师直接处理了转账。
难道……难道那笔巨额的“补偿金”,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而她的骨髓,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这个骗局里一个增加可信度的环节?甚至可能……根本就没用到苏晴身上?
想到那种抽髓蚀骨的剧痛,想到自己为了祭奠爱情而做出的惨烈牺牲,竟然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李婉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冲喉咙。
她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脸色变得和陈皓一样苍白。
“怎么会……你怎么发现的?”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钱!是那笔钱!”陈皓双眼赤红,喘着粗气,“手续办完第二天,钱刚打到他们指定的账户,人就不见了!手机关机,租的房子也退了,干干净净!我跑去医院找,根本找不到那个所谓的‘专家’!医院说根本没有这个人!苏晴的病历也是伪造的!”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报警了……警察查了……说这是一个专门针对……针对有钱人的诈骗团伙!利用感情骗取信任,再以绝症为名,骗取巨额钱财!已经有好几起案例了!”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被愚弄的绝望和愤怒。
他倾注了所有感情、不惜背叛婚姻、掏空积蓄甚至逼着前妻捐了骨髓去拯救的女人,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婉清听着这一切,心脏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却又在瞬间变得冰凉。
她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癫狂的男人,三天前他那得意签字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愤怒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她为了救他的“情人”,付出了婚姻、健康、尊严的代价。
而他,不仅失去了婚姻,失去了钱财,更可笑的是,他自以为是的爱情和牺牲,根本就是一场虚空!
他成了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哈哈……哈哈哈……”李婉清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泪,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陈皓被她笑得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李婉清笑出了眼泪,她指着陈皓,声音因为大笑而断断续续:“报应……陈皓,这真是……天大的报应!你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抛弃妻子……结果呢?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像一把把刀子,狠狠扎进陈皓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猛地反应过来,脸上血色尽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恐和哀求。
“不!婉清!婉清你别笑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扑通一声,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李婉清面前,双手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
“是我蠢!是我瞎了眼!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他一边哭一边骂自己,用力抽着自己耳光,“婉清,你原谅我!我们复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一无所有啊!”
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体面和尊严。
三天前的意气风发和如释重负,此刻变成了最辛辣的讽刺。
李婉清止住笑,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狼狈不堪的男人。
眼中没有半分心软,只有冰冷的厌恶和鄙夷。
她一点点,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腿。
仿佛沾染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原谅你?复婚?”她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轻飘,却带着千斤重的嘲讽,“陈皓,你是不是忘了,三天前,是你笑着签了字。是你亲口说,希望我不要后悔。”
她蹲下身,平视着满脸泪痕、眼中充满卑微希冀的陈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击碎他最后的幻想:
“现在,我告诉你。”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曾经爱过你。”
“以及,用了我的骨髓,去救了那么一个东西——尽管是假的,但也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瞬间灰败下去、如同死灰的脸。
“至于你……”
“恭喜你,人财两空,求仁得仁。”
“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永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重重关上了门。
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
也隔绝了陈皓那彻底崩溃的、绝望的哀嚎和捶打声。
李婉清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门外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哀求持续了很久,最终渐渐微弱,消失。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李婉清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苍白瘦弱的手腕。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抽髓时的剧痛。
但此刻,她的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解脱。
一场闹剧,终于以最惨烈、最荒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那个她爱过的男人,终于在他亲手签下离婚协议的三日后,迎来了他应有的、彻底的崩溃。
结局:
李婉清没有过多沉浸在过去的荒诞中,身体稍好便全力投入工作,冷静地通过法律途径追回了那笔本属于她的“补偿金”。
陈皓人财两空,声名狼藉,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留下的只剩一场笑谈和教训。
经此一劫,李婉清犹如涅槃重生,她终于明白,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无惧风雨。
她不再回头看那片狼藉,只将过往种种刻作警示碑,大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不再被他人定义的崭新人生。
骨髓捐献竟是场针对他的骗局,他签下的离婚协议成了自断后路的枷锁。
她以痛苦看清真相,收回经济与精神的独立权。
他因背叛与贪婪失去所有,彻底崩溃退场
她则在废墟中重生,迈向不再被他人定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