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钱尼演绎的千百种面孔中，几乎每一种都令人毛骨悚然。没有谁比唐纳德·普利森斯饰演的纳粹军官更令人不寒而栗，也没有谁比安东尼·霍普金斯的汉尼拔更让人不安。但无论死去还是在世的演员中，没有人能像格伦·克洛斯那样，用一个笑容就把人吓得发毛。

在FX的律政惊悚剧《裂痕》（Damages）中，格伦·克洛斯饰演帕蒂·休斯——纽约最令人生畏的庭审律师之一。这个角色完美激发了她的拿手本事：深入挖掘角色内心最黑暗的一面。帕蒂强势、善变，冷酷起来像刀子，轻松时却又俏皮灵动——那双半垂的眼睛闪着光，有时像是在开玩笑，有时却让人怀疑是不是疯病前兆。

正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让这部连续剧带上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裂痕》是一部典型的法律惊悚剧，延续了约翰·格里森那类故事的传统，但因为克洛斯的加入，它多了一股《致命诱惑》式的精神偏执感。

“春天快来了，我太喜欢了！”她在电话里愉快地对一位疲惫不堪、想在陪审团返回前尽快和解的对手律师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属水？”而当她在法庭门口设局，逼得对方当场同意赔偿1.5亿美元（是原计划金额的六倍）时，那名男律师破口大骂，说要是她是个男人他早动手了。

“要你真是个男人，”帕蒂回敬一句，“我反而得担心了。”

这部剧表面上的女主角是艾伦·帕森斯，一个聪明、上进的法学院毕业生，出身普通家庭，能进入休斯律师事务所工作让她觉得幸运万分。她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参与该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案件：一桩针对亿万富翁亚瑟·弗罗比舍的集体诉讼。后者被指在公司崩盘前偷偷抛售股票，自己全身而退，而手下员工的退休金却血本无归——整个事件与当年的安然丑闻如出一辙。

艾伦很快察觉到，她能被录用并不仅仅因为自己足够优秀，而她这份工作也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她明白帕蒂不完全值得信任，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这位新老板的了解有多么浅薄。

而最理想的状态是，观众最好永远也别真正看懂帕蒂。

即便在“黑道家族”之后，美剧依然难以真正放手让反派角色一干到底。电视台高层往往抵不住诱惑，总想给那些“坏得精彩”的角色加上一点“人性光辉”。比如《波士顿法律》里的艾伦·肖尔、《豪斯医生》里的格雷戈里·豪斯，甚至连《律政狂鲨》里的那位混账律师，到了第一季末也从自恋、刻薄、唯我独尊的毒舌狂人，变成了负责任的好父亲和温情脉脉的公诉人。

这样的懦弱，也早已“驯化”了TNT台原本的野猫角色。《罪案终结者》的主角原是个说话带黏腻南方口音的怪咖边缘人，到了第三季却成了人见人爱的“知性熟女”。

FX频道则是一贯坚持让主角的阴暗面暴露在聚光灯下。比如《整容室》的迈阿密整形医生几乎毫无可取之处；《火线警探》里的消防员至今仍神经质、愤怒、充满创伤；《盾牌》的街头警察，身上的暴力和腐败从未被“洗白”。

克洛斯曾在《盾牌》中出演过一位老练、强硬且略带威胁感的高级警官。而《裂痕》的帕蒂，比那时更狠、更吓人——尤其是在她装出轻松无害的时候。

《裂痕》从一开始就警告观众：这部剧里，没有任何事情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首集一开场，就是一位年轻女子从曼哈顿某公寓踉跄而出，惊魂未定、满身鲜血，雨衣下几乎赤裸。警方一时甚至无法确认她的身份，而当她在审讯室中缓过来，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找律师。”

至于这个聪明有为的年轻律师艾伦，是如何六个月内从律所新丁变成警局嫌犯，故事通过不断闪回交代：那时的她刚刚收到H&A律所的录取通知。但她也差点失去这份工作——原因只是拒绝了帕蒂安排在周六的面试。

“我妹妹这周六结婚。”

艾伦对帕蒂的得力助手汤姆·谢伊斯说道。

他顿了顿，问：“你是说……一整天都在结？”

帕蒂似乎被艾伦的大胆打动了，还是决定录用她，并将她视为亲自栽培的门徒。“别生孩子，”帕蒂对她说，“孩子就像客户，总是要你全部的时间、全部的精力。”

《裂痕》的叙事在线不断游走：一边是帕蒂精心布局，另一边是亿万富翁亚瑟千方百计想私了此案，继续享受他的金钱帝国生活。但在这两条主线之外，剧中还穿插着大量次要支线与误导性情节，几乎每一个人物都像藏着一副底牌。

如今这类“连续性叙事”的剧集已所剩不多。

《裂痕》是一部“你不能跳着看的剧”，每一集都埋着伏笔，错过一环就容易掉队。但在这一类剧里，它是最成熟、最给成年人看的惊悚片。

按这个类型的惯例，剧中需要不断反转、设下障眼法。在某些瞬间，克洛斯饰演的帕蒂似乎也有点“正义”的迹象。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可能只是一个假动作。

By Alessandra Stanley

From The New York Times